柏林，会是下一个硅谷吗？

德国首都柏林越来越受到科技创业者的青睐，成为新的科技创业公司聚集区。柏林有自己显著的优势，包括基础条件、社会氛围、人才资源等，但同时也面临着自己的问题，比如资本市场羸弱、地域文化的限制等，以下是钛媒体作者通过采访柏林创业领域的圈内人，还原这个镁光灯下世界新起科技创业中心最真实的一面：

 

由谷歌支持的柏林科技创业中心“工厂”（Factory）于6月11日正式开放，届时这也成为了柏林规模最大的科技创业中心，目前入在驻的企业包括Mozilla（火狐浏览器的开发机构、Mozilla公益基金）、SoundCloud（德国社交流媒体网站）和Zendesk（美国一家提供SaaS服务的互联网公司）等。随之，很多人也将目光投向了柏林，它能否成为下一个硅谷的讨论不绝于耳。

作为科技创业中心，柏林还很年轻的，它也只是在过去的5年内才开始了从本土到国际化的转型，论资历它甚至不如同在欧洲的伦敦和斯德哥尔摩。但柏林2013年一年科技创业领域100余宗交易获得的4.5亿美元的总投资额，加之Zalando， Soundcloud， ResearchGate等陆续被市场认可的品牌，也让我们看到了柏林在艺术感与商业化交织下的新契机。借此机会，不妨让我们近距离地了解一下这个新起的科技创业中心。

柏林在科技创业方面能有如此之快的发展，势必有自己独特的优势。我们的采访对象有正在柏林的创业者，有的曾经是柏林创业团队的一员，也有的是在身孵化器里冷静地观察员，但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角色，都不难听到他们对这座城市的褒奖与希冀。

 

基础条件

从高度现代化的基础设施建设到政府对科技创新行业的大力支持，再到陆续出现的企业孵化器和加速器，柏林几乎将自己360度完美包装。

除了城市本身的发展，要推动创业中心的形成，更多需要的还是政策、技术和资金的支持。德国除了每年也会拿出联邦基金的一部分支持新的创业项目以外，政府还支持成立的1元股本的UG（即迷你有限公司GmbH），为他们在柏林创业提供了很大的便利，成本低手续少，正是企业家想要立刻开始创业的捷径。与此同时，对于初创企业至关重要的孵化器和加速器也在成熟发展，包括Team Europe、Startup Bootcamp Berlin等，都为创业企业提供了全方位的资源与服务，有些孵化器本身也直接参与企业融资，如Rocket Internet等。刚刚开放的“工厂”给创业企业带来的，也远不止一个办公基地，更是必要的技术支持和商业指导，以及创业者需要的人脉资源与互动。

而其实排除以上所述，对于初创企业来说，柏林基础条件中最吸引人的，还是其较低的房价和物价。在柏林，一个40平中心城区的单套月租一般为400欧，包括水电和杂费，北威州首府杜塞尔多夫的则需要500欧以上，慕尼黑更甚，而500欧在伦敦却只能租下5人合租房里的一间卧室。根据DTZ2013年一项关于商用地产的报告显示，柏林办公室的租赁费用只有伦敦的一半，甚至低过欧洲整体房租水平，这无疑给很多缺乏资金的初创企业提供了很多的便利，偏低的物价也为他们大幅度节省了创业成本，这也是柏林成为创业温床的重要原因。

 

社会氛围

德国是全球会展业最发达的国家，利用这一优势，柏林也自然地搭建起了各行业人才与技术交流的平台，科技创业也不例外。上个月吸引了全球15000多人参与的Berlin Web Week的余温还没退却，本月Work Technology Summit又即将拉开帷幕。诸如此类在欧洲乃至全球都颇有影响力的展会还有欧洲创业奖会The Europeas，Techcrunch的年度旗舰会议Disrupt，CapitalonStage等，让人应接不暇。谷歌、苹果等科技巨头也会不定期来柏林举办讲座和研讨会，给新近创业团队以引导和启发，而由各孵化器和加速器组织的聚会和活动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不但加速了柏林与外界信息的流通，也营造起了这个城市里创业团队间联系和发展的良好氛围。

越来越多创业中心的成立以及行业会展的举行积极地将行业领域的专业人才集中到了柏林，但更重要的是越来越聚集的创业企业及其团队也已经开始为这个城市带来了群聚效应。柏林创业公司Lookals的创始人Marco Vismara就是这样开始了创业之路。Marco介绍说，刚到柏林他对创业一无所知，是这个城市的大量相关的聚会和活动让他进入到了这个圈子里，打开眼界的同时也感受到越来越多人来到这个城市交换创业经验和实现创业构想的热情，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Marco接触到了两个给了他创业启迪的项目。他说：“我并不是为了创业才来到柏林的，但如果我没有来到这个城市，一定不会走上创业这条路。”

曾就职于创业公司Wimdu的Serena Isone也有相似的感受，“柏林就像是一个天生就具有企业家精神的地方，城市的每个角落你都能偶遇青年创业者。就像是位于Rosenthaler Platz的Sankt Oberholz，始终聚集了很多带着笔记本的创业者们，你完全不用刻意去寻找建立人脉的机会，你要做的只是随意走进一个柏林的酒吧，并开始和你周围的人交谈。”

 

人才资源

孵化器Rocket Internet的受访者Mohamed Akkad指出：

“目前柏林的创业企业已经越来越具有的国际化趋势，主要表现在陆续被雇佣的外籍工作人员，创始人本身就是外国人的企业更是如此。”

在柏林逐渐步入国际化轨道的背景下，创业企业所需要的人才，并不仅仅要有专业的技术，更要有与这个创业中心发展相匹配的国际化程度。柏林作为一个现代化的首都和一个高速运转的都市，在人才吸纳方面具有得天独厚的条件。高校集中的柏林首先给这个城市保留了很多高学历的人才，而且在柏林高英文普及率和欧洲互通便利的背景下，它更是吸引了不少来自于欧洲其他国家的人。

从企业家角度，柏林人才资源的另一个明显优势，就是在当地物价水平和整个人才市场环境共同影响下产生的偏低的雇佣成本；但相反，从员工的角度，为什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选择留在柏林呢？Serena给出了很好的答案。她解释道：“创业企业的用人机制对年轻人和对创业具有浓厚热情的人都具有极大的吸引力，我从进入Wimdu的第一天起就被赋予了很多责任，这也唤起了我很强的工作热诚。作为一个年轻人，我能自由地发挥我的创造力，这是很宝贵的机会。也只有在柏林这样整体都很具有创业精神的地方才可能实现的。”

柏林在人力资源与创业环境之间已经形成的一种良性循环，是越来越多具有企业家精神的人营造了柏林科技创业盛行的环境，也正是这样环境下产生的用人机制和社会特征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源源不断的青年人才。

这样的环境的确看似硅谷的雏形，那么柏林真的是科技创业的天堂么？不尽然。除了柏林对专业科技人才过剩的需求，以及创业企业间人才过于频繁的流动，科技创业生态系统中还有其他的因素无时无刻不在挑战着这座城市，我们在这里重点讨论两点。

 

资本市场

即使是与欧洲本土的伦敦相比，资本市场都是柏林非常薄弱的环节，伦敦全球金融中心的地位也让柏林难以望其项背。

CBinsight对2014年第一季度欧洲完成投资退出的科技公司做了一项统计，英国、德国企业以42%的占比领跑整个欧洲市场。在总共152个实现投资退出的公司中，38个来自英国，其中伦敦公司16家，Skrill Group和Zynga的收购价分别为8亿美元和5.27亿美元，而在德国25个科技企业中，有10家来自柏林，Hoccer 8260万美元被收购多数股权，而Plista4150万美元被完全收购。两地资金规模仍有悬殊。柏林风投Earlybird所做的一个非官方统计也显示，如果罗列柏林、伦敦和斯德哥尔摩的顶尖创业企业，柏林单个企业的融资额以及平均的融资能力整体都弱于其他两个城市，借助Zalando和DeliveryHero两个企业异军突起，才让柏林总投资额有所赶超。

但纵向比较，我们其实也不难在近年“硅谷风投将目光投向柏林”“Zalando筹备上市”的新闻中也看到了柏林创业企业在资金运作方面良好的发展势头，CBinsight的另一项统计计算出，过去的四个季度柏林科技创业企业共筹集资金6.5亿美元，比一年前同期增长202%，比两年前增长556%。Rocket Internet的Mohamed也表示：“虽然柏林创业企业吸引外来，特别是欧洲以外投资的能力还比较弱，但的确可以看到越来越多的创业企业筹到了资金。”柏林的创业企业相对年轻，与资历深厚的其他城市相比，显得有些先天不足。长远来看，柏林能否吸引更多的投资或者扩宽资金的来源也还是一个未知的命题，这与未来创业项目的质量休戚相关，这也是这个中心能否健康成长的重要环节。

 

文化特征

如果你仔细观察，不难发现我们之前提到的柏林国际化人才、国外投资资本很大限度上囿于欧洲本土。德国本身并不是一个移民国家，德语环境也决定了它有限的国际化程度。被这一文化环境局限的，还有柏林创业公司市场的国际化。虽然得益于德国整体的经济发展状况，以及德国在欧洲的中心地缘优势，科技创业在柏林不失为瞄准欧洲市场的最佳选择，但我们在柏林创业企业名单中，很少能看到在全球范围内如鱼得水的玩家，连一路发展势头强劲的Zalando，其市场目前也没有覆盖到欧洲以外。就这一点要赶超美国，柏林都有很长的路要走。

其次，在2012年世界经济论坛关于创业生态系统的讨论中，文化方面第一个被提及的因素就是“对风险和失败的承受力”，而这也是笔者认为柏林在创新创业与保守文化之间出现的最大矛盾。求稳、严谨、执着是德国人性格文化最突出的特征，但这些也离保守、小心、偏执一步之遥。此刻并不是否定德国创业者们的挑战精神，而其实这一点正是柏林企业正在努力改进的，wimdu的团队内部经常流传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你一整天都没有在我们的网站上制造任何问题，这与你一天没有工作没有区别”，笔者采访的很多其他创业团队也不约而同地提及“犯错误”对他们企业发展的重要性。然而，德国人能够接受多大程度错误和风险，以下在一个创业团队里发生一段对话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CEO: Problem？Fix it！(出问题了？解决它！）

Team: Till when？ (最迟什么时候？）

CEO: Yesterday！ (昨天！)

德国的创业企业里大多鼓励犯错，也并不畏惧问题的出现，但是可承受的风险始终在问题已经有解决办法，或者确定可以找到解决方法的范畴内。

这种相对保守的做事风格不仅见于企业的商业运作，更影响到产品的创新，这大概也我们很少在德国看到类似谷歌、脸书和苹果级别的概念型创新品牌的原因。天马行空的灵感或是白日梦式的设想不是德国人的创新方式，因而很多科技创新都建立已有的产品模式基础上，久而久之整个市场产品的同质化问题就显现出来。

相似度高的产品无疑加大了柏林创业企业之间的竞争，因为同类产品所面对的市场和可以吸引到的投资都是有限的。Lookals创始人Marco在聊到柏林创业环境的时候说：“我在08年09年期间认识的很多有才华有点子的创业者，现在很多都已经回家了，也有些直接结束了创业项目找了份稳定的工作。我觉得柏林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有太多的创业构想而其中好的创业项目又太少……如果你现在想开始的创业项目是酒店预订、机票比价等等，我并不建议你来柏林，因为这里对这些项目的兴趣和投资都已经饱和了。”

创新是科技创业的核心，这也是我们目前看到的柏林创业环境中出现的最大问题，如果柏林不能够克服这一文化心理，在产品革新上进行突破，这也将成为柏林科技创业道路上致命的硬伤。

今日的柏林，它有太多的局限和不成熟，它的确还不能被断定为下一个硅谷。但观察硅谷，它也是在几十年的时间中，一轮一轮的完善了自己的科技创业生态系统。柏林面对着巨大的挑战，但是也在努力发挥自己的优势。如果你置身其中，就一定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创业的气息、这里年轻人对创业的热情和对科技的执着，这才真正是支持一个新起创业中心向前发展的原动力。